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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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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染还在疯狂地叫着,仿佛她真的看到了柳怀薇的灵魂,来向她童染索命似的。

    童画冷眼以对。

    她太了解童染了,童染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做贼心虚。心虚的她一旦遇上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自乱阵脚,崩溃、发狂。

    这就是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

    童画冷冷瞥了一眼童染,又望了一眼楼上。

    眉目淡淡,看到童染失控,童画反而很快清醒了!她能肯定,刚才她的确看到一抹身影出现在楼上。虽然那身影的装扮,看起来和柳怀薇一模一样,然而童画知道,那绝不是柳怀薇!

    此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神弄鬼?此时童画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童画美眸中冰冷的眸光,掠过客厅里的所有人……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她转身走向门口时,门外一抹早已因为震惊而僵硬在原地的高大身躯,迅速闪身,藏入一个角落……

    秋雨,无休无止。

    童画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地铁。转了两次地铁后,她撑着一把单薄的雨伞,走进了一个原本就很僻静,在雨中越发显得死寂的所在。

    柏幽山公墓。

    单薄的平底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路上,寒气一阵阵从脚心往上涌,公墓里随处可见挺拔矗立的白杨树,迎着秋风秋雨碧绿得刺人眼目。

    雨丝随风而乱,飘洒在她的身上,虽然撑着伞,但双膝已经湿透了,每走一步,一阵寒便刺入骨头。

    童画走到一处普通的公墓前。柳怀薇长眠于此地,墓碑上镌刻着她名字,和她带着一丝笑容的照片。

    忽然眼睛酸涩,泪水夺眶而出。

    她蹲下身来,不由自主抬起手来,落在墓碑上,轻轻抚摸着墓碑上每一个凹凸的字体,微凉的指腹感觉到丝丝刺痛。

    自童画有记忆开始,她的世界就只有柳怀薇和童染。爸爸,妈妈,两个称呼,对她和童染来说是那么陌生,那么遥不可及。

    是柳怀薇一手把她们带大,为了她们,柳怀薇甚至终身未嫁!

    她和童染同时考上了大学,当她们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柳怀薇高兴坏了。当天晚上,童画和童染睡着后,半夜童画突然醒来,听到柳怀薇正在悄悄和认识的人打电话,低声下气向他们借钱……

    学费终于交清了,可是童画和童染不知道的是——她们去大学报道后,第二天,柳怀薇就来到一个工地,干着和男人们一样干的活……

    柳怀薇的病根,应该就是在那时落下的!童画终于知道了柳怀薇在工地干活替她们挣学费一事,她疯狂地跑出课堂,跑出学校,来到柳怀薇干活的工地,看到柳怀薇累得都快直不起腰来的身影,童画霎时失声痛哭起来……

    当时童画就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全力减轻柳怀薇的负担!而且她毕业工作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和孝顺柳怀薇!

    谁也没有料到,“子欲养而亲不待”——世间最残酷而惨痛的现实,竟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柳怀薇死了!她没有给童画这个机会,这个好好报答和孝顺她的机会……

    “小姨……”

    忽然趴在墓碑上的童画,泪如雨下,她手中的雨伞倾然飘落,泪水混合着雨水,淌过她的脸庞。

    心痛,撕心裂肺的痛。

    “小姨……你为何要如此残忍……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童画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虽然墓地里不时有祭奠的人走过,但他们只是望了痛哭的她一眼,并不以为然。

    在墓地里哭的人多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他们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悲伤呢?!

    仿佛为她的哭声和声一般,大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水很快冲刷了她脸上的泪水,却又有泪水源源不断夺眶而出,顺着雨水的轨迹滚落……

    不远处,一抹高大的,却同样被雨水淋湿的身影,静静站立在一棵白杨树后面,铁青色的英俊脸庞上,黑眸中流露阴暗的光芒,始终投向童画的方向。

    黑眸骤凛,他看到童画蹲在地上抱着墓碑失声痛哭,她纤细娇弱的身躯,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显得单薄脆弱,将自己的躯体紧紧蜷缩,一如还在娘肚子里的胎儿一般。

    他的一双黑眸眸光骤暗。他知道,他太了解她了,每次当她没有安全感,心碎绝望时,她就会是这个动作!

    他的心中,筱然一阵剧烈的抽痛……

    “小姨……为什么……为什么……”

    渐渐地,美眸中光芒涣散,黑白分明的瞳眸已失去了焦点。她只是无休无止地痛哭着,低声叫喊着……渐渐地声音已变得嘶哑,她的全身已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麻木地抱着冰冷的墓碑,任由指尖一寸一寸冰冷,最后全身的血液也冰冷了——她已僵硬在那里!

    远处白杨树后那一抹身影,也没有撑伞,任由全身被雨水浇透,一双幽深的黑眸,目光始终紧紧地,深深地,死死地盯着那一抹无助得如风中落叶的身影……他的双手筱然紧握成拳,那么紧,那么狠,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

    “为什么……小姨……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机会……”

    “我好累,真的好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忽然,童画猛地仰头,冲着天空一声沙哑的,悲楚的叫喊!

    然抬起头来,只看到遥远而空旷的天空,一片苍茫,雨水毫不留情坠落入她的眼睛……

    “为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暗哑,脸色越来越惨白……就在远处的男人察觉到不对劲儿时,远远地,只见那固执而倔强地抱着墓碑的女人,纤弱的身躯终于缓缓滑落下去……头无力地倒在墓碑前的青石板上,双目缓缓闭上了……

    然而就在她昏迷的瞬间,眼前模模糊糊的雨幕中,她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急促往她冲过来!

    他猛地跪倒在她的面前,双手剧烈颤抖着,将她已僵冷的娇躯从地上抱起来,下一刻她被温柔而坚定地拥入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

    眸光微晃!他是谁啊?为什么她看不清楚他的脸?而且她的眼前越来越黑暗了,他高大的身影,他熠熠闪烁的一双黑眸,越来越模糊,渐渐成了风雨飘摇水潭中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

    童画昏迷了过去……

    当她悠悠醒过来时,却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城堡,自己的房间里。

    苍白的眼眸,无力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熟悉的场景——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宽大落地窗,窗外海浪翻涌,细沙轻吟,飘逸的欧洲宫廷纱缦随风扬起一个无声无息的,优雅的弧度……

    目光继续扫过,一张俊美非凡,却也阴骛得瘆人的脸庞翛然映入她的眼眸,还有一旁——

    呃,等等!童画蓦然瞪大美眸,目光又重回那张脸上!

    东宫曜?!

    看到她醒来,他的脸色更冷酷了,墨眸含怒,

    “那个男人是谁?!”声音阴沉而冰冷。

    童画愣住了!而这时她才发现,这男人里面穿着深紫色衬衫,搭一条浅色条纹领带,外面穿着剪裁得体,每一个细节都与他完美身材贴合的西装,衬得他越发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很显然,他这是一身礼服打扮,好像刚刚从一场宴会上出来,只是他墨眸中努力要被凛冽压下去,却依然掩饰不住的一丝疲惫,被童画捕捉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又在抽什么风?童画美眸流露迷茫,一头雾水。

    “少夫人……”忽然古德管家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童画这才发现,原来古德管家也在房间里。

    古德管家继续道,“我们的人四处找少夫人都没有找到,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安排了一路人在少夫人的故居等候,后来果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把少夫人送回了故居!”

    童画依然瞪着一双迷茫的美眸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东宫曜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应该就是送她回故居的那个男人吧!

    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连她都不知道啊!

    今天她从童家出来后,就去了小姨的墓地,没有见过其他的男人……等等,霎时童画美眸微闪!她隐约记得,她昏倒在墓地时,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冲过来抱起她,然后她就昏倒了!她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见童画还在发呆,东宫曜越发怒了,冷冷道,

    “快说!那男人到底是谁?你最好给我主动坦白,否则等我查出来那个混蛋是谁,我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童画迎上他的目光,下一刻却空洞地越过她,这才发现雨终于停了,只是窗外依然湿漉漉,水汽腾腾的一片!

    童画的目光筱然落在东宫曜的脸上,平静道,“你还是派人查吧……”

    东宫曜鹰眸一沉。

    却听童画继续又道,“……因为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东宫曜:“……”。

    一旁古德管家立刻道,“四少,他们说那男人把少夫人放下后就走了,他们赶过去时,少夫人是昏迷的……”

    这么说,童画没有骗他。

    “哼!”东宫曜抬起他那颗高傲的头颅道,“算你识相!蠢女人!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就是我东宫曜身边的一条狗!我是你的主人!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冷不丁床上的女人抬头,一张清丽的容颜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美眸中喷出怒火,

    “东宫曜,你不要太过分了!”

    “把狗逼急了还会跳墙,你要是逼急了我,我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