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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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娘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 不然也不会和鲜卑人联姻了。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也不会和慕容家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但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她想平平安安渡过这一年也就罢了, 偏偏慕容叡像是不想给她好日子过, 三番两头挑逗也就罢了, 现在人前人后都不管了。再这么下去, 恐怕就会发生她最担心的的事!

    她半点不想和慕容叡有任何的牵扯。

    室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银杏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主人之间的纠缠叫她知道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留下这条命。

    慕容叡脸上之前浮现的那点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慢慢沉下去。

    明姝提着一口气和他对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半点相让。

    “嫂嫂就这么厌恶我?”

    “不敢当, 小叔救我,此次恩情没齿难忘。只是还请小叔再也不要和之前那样。”

    “之前哪样?”慕容叡突然发问。

    “小叔说呢?”明姝被激怒了, 她嘴角一咧,露出细白的牙, “小叔难道还想我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慕容叡扯扯嘴角, 一爪被挠实在的感觉实在是糟糕。她之前也不是没生气过,娇娇柔柔, 他一条胳膊搂她,她就吓得惊慌失措, 连生气都忘记了,现在小猫生了气, 一爪三挠, 而且都是挠在他的面皮上。任凭他如何脸厚如墙, 还没修炼到被骂到脸上,还面不改色的地步。

    “何况小叔对我三番两次撩拨,难道小叔是真看上寡嫂了?”她罕见的咄咄逼人,话语里完全不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

    她娇美的脸蛋步步贴近,眼里却拒人千里之外,冒着彻骨的寒意。

    “还是说,小叔亲近寡嫂,只不过是向受爷娘宠爱的长兄复仇?”

    她嗓音和她的人一样纤弱,但如刀一样句句捅人心窝子。

    他是被她当众剥光了,连条遮羞布都没给留。赤条条的就袒露在她面前。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娇娇美美,被男人抱一下都要尖叫好几声的女子,说起话来这么不留情面。

    他步步逼近,眸光冷凝,煞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黏稠的令人窒息。

    从人血里头淬炼出来的煞气,刺破肌肤,割开血肉。

    明姝强撑着,毫不退让。两眼盯住慕容叡冰冷的双眼。

    两人对峙,室内安静的连呼吸都不可闻。

    似乎过了百年那么长,慕容叡动了动。

    “既然如此,先告辞了,嫂嫂好生休息。”慕容叡对她一拱手,不等她出身,掉头离开。他远去的背影都冒腾着一股火气。

    慕容叡出去好会,明姝才咚的一下跌坐在坐床上。捂住胸口喘息。

    她就怵他。不仅仅因为那个梦,本身慕容叡的气势就压的她喘不过气。他走了,强撑着自己的那口气也随之散了,开始有些后怕。

    “五娘子。”银杏颤颤巍巍爬到她腿边,“二郎君他会不会……”

    “会甚么。”明姝捂着胸口,自个气都有些顺不过来。

    “会不会把奴婢杀了灭口啊?”银杏哭丧着一张脸。

    “不会。”明姝摇摇头,他们还真的没什么呢,慕容叡杖毙的那些侍女,并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都是慕容家自己的奴婢。银杏他应该不会动。

    明姝见着银杏面无人色,吓得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你怕甚么,我和他又没真的如何,他要是杀你,就把事给坐实了!”

    银杏抹了两把泪,“可是二郎君的作风……”

    慕容叡的作风,不管天不管地,碍着他了说不定就动手了。

    “没事,他不会的。”明姝拍拍银杏的丫髻,这话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等这儿的事一了,咱们就走。”

    这下,明姝真的关起门来,什么事都不管了。一连几天,都没见着人出过院子。慕容士及都忍不住把慕容叡叫过去问。

    “你这小子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慕容士及坐在上头问。来的那个算是他的侄媳妇,不过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到这儿也和客人差不多。前段日子慕容叡闹出的动静他都知道了。这事他也没管,相反他还到衙署打点了一下,毕竟这又不是夏天,人抬出去,好久都烂不掉,挖坑埋掉吧,地又冻的硬邦邦的,一锄头下去,完全挖不开。

    摆在那里怪招人眼的,还得麻烦他去打点打点,免得有人不长眼来找麻烦。

    慕容叡满脸僵着,坐在胡床上动也不动,半晌才冒一句,“谁知道?动了她两个人,就使气了。反正和我也没多少关系。”

    “你呀,自小脾气直,你动她人,事先和她说一声。她看上去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和她说明白了,也就没多大的事了。”

    慕容叡头扭过去,“罢了,十六叔,东西您都看过一次没有?”

    慕容士及东西收了就收了,要不是慕容叡,他也没想东西有少的。不过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有多少感觉。又不是自己拿来的,得多少都是自己赚的。

    “嗯,你亲自点了数,我还有甚么担心的?”慕容士及点点头,“难为你这孩子了。你阿娘恐怕不太愿意吧。”

    平常人家的叔嫂关系就难处,族人越多,关系也就越复杂。慕容一族前前后后,百人是肯定有了,自家和慕容渊这一支没出五服,但也算不上多亲近的关系。那位嫂嫂肯定是不愿意出钱的。

    “阿娘愿不愿意无关紧要,阿爷愿意就成了。”慕容叡沉默了下,“我待会把允郎一块带到平城吧。在我身边,我也好照看他。”

    “你带着他去吧。反正有你在,我放心。儿子留在家里,留着留着指不定就废了,还是出去多长长见识,你别怕他受委屈。又不是小娘子,受点委屈就抹泪的。”

    “嗯。”

    “你那个嫂嫂,待会你去叫人给她送个甚么,明面上就算把这事给扯过去了。汉人姑娘比鲜卑女人好说话,她看上去不是甚么难相处的,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她好相处?慕容叡费劲的想道。要说好相处,的确好相处,性情软软的,他都动手戳了,她动动挪了个地方继续猫着,躲开他就是她的反击。不过逼急了,她也是和猫一样要咬人挠人的,而且一爪下去直接见血。话语里都有刀锋,刀刀戳入心窝,不冒血誓不罢休。

    在武周县这儿事情办妥了,慕容叡倒是想在这儿多呆一段时日,他自小在这里长大,比起平城,还是这里让他觉得舒服。不过,慕容士及没有多留他,他已经不是自己儿子了,还给了亲生父母,那就是他们的儿子,自己这个养父撑死就只能是叔父了。

    何况他还有求于人,不能把人留的太久,要是堂兄那儿不悦就不好了。

    一行人和来时的一样返回平城,回去的时候,少了几个人,又多了一个人。

    慕容士及的儿子慕容允跟了过来。和慕容叡一道去平城。

    走了几天,到了刺史府。明姝直接下车,眼皮子抬都没抬,直接进门了。慕容允在一旁看了半天,他拉了拉慕容叡的衣摆,“阿兄,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慕容叡没好气,“没有。”

    明姝回来,换了衣服就去刘氏那儿。刘氏精神尚可,没了一个儿子,但还有另外一个,家里的衣钵也有人继承,还没到天塌下来的时候。

    刘氏问了几句在武周县的话,明姝一一答了,“只是有几个人,手脚有些不干净,被小叔叫人杖毙了。”

    刘氏眉梢一动,“既然这样,叫他杖毙也就杖毙了。”

    她说着,就着明姝的手喝了一口药,“二郎和他十六叔怎么样?”

    “小叔和十六叔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刘氏念叨着这四个字,颇有些头疼。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怕从自己肚子里头出来的,多多少少隔着几层。

    刘氏看了一眼面前的新妇,人瞧的出来有几分憔悴。恐怕是一路舟车劳顿给累的。

    “五娘下去休息吧。”

    明姝这一路走来,虽然人在车里,却一把骨头都要散了。听到这话,心头一松。从刘氏那儿出来,刚下台阶,就迎面遇上慕容叡。

    慕容叡面色如霜,目不斜视,见着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到了门内。

    如此目中无人,换了个阿嫂,恐怕会气的直哭。可是明姝却是心头乱跳,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她喜滋滋的回到院子里,跟在后头的银杏,见她满脸喜气,颇为摸不着头脑。

    二郎君那样,显然上一次是得罪狠了。怎么五娘子不但不怕,反而还很高兴?

    对着银杏的不解,明姝喜不自胜,“傻丫头,这你还看不明白。他生气了,就不会缠着我了。”

    既然不缠着,那么两人想有什么牵扯也无从谈起。到时候回翼州,也就没有太大的悬念了。

    明姝不慌张,抬起那张清丽的脸,“我以前从未见过小叔,一眼之下,既然和我以前相识之人有些相识,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的眼睛黑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目光明亮,没有一丝躲闪。

    慕容渊蹙眉,大声用鲜卑语呵斥了几句什么,明姝虽然听不明白,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叫下头的少年不要惹是生非。

    那少年被慕容渊训斥之后,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

    慕容渊见他站在那儿吹冷风,不管自个如何叱骂,他都当被风吹走了似得,没有半点触动。这样有一肚子火也全喂给自己吃了。

    慕容渊叹气,挥挥手让少年下去。

    他走了,明姝也没必要留下来,她出去之后,正好和少年碰上。之前远远的瞧着,就觉得他生的极其俊美,可是靠近了看的更清楚了,才发觉他的美近乎凛冽。像是开锋了的刀,寒光凛凛,逼近了叫人冷汗涔涔。

    明姝也没想到能在外头又碰上他,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扭头就走。

    “还没问过小叔名讳。”明姝和少年再次见礼,问起他的名字,她到慕容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自然也不知道他姓谁名谁。

    那少年郎年岁十七八,已经长得身量高大,足足比她要高出近乎一个头。她就算努力的抬头,最多发顶也只是到他的下巴而已。

    北方男人身高高大,尤其鲜卑人自小生在苦寒之地,加上以牛羊肉为食,生的要比平常人高大魁梧的多。可他站在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他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知道不知道,有何区别?”

    明姝被他这话哽的半死,这人说完,挑唇一笑,低下头来,“嫂嫂若是想知道,我写给嫂嫂看好不好?”

    正在她呆滞的时候,他却持起她袖子下的手,手指一笔一划在她掌心上写。

    或许因为常年操弓的原因,他的指腹粗粝,刮在掌心娇嫩的肌肤上,轻微的疼痛之余,又腾起奇异的微痒。

    那梦境里的一切似乎在此重生。她猛地抽回了手。

    少年的手臂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抬头看她。

    面前的少女已经两颊绯红,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恐惧。他眉头微蹙,“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必了。”明姝恨恨的握了握拳头,她下意识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她飞快的对他屈了屈膝,“我想起阿家那儿还有事等着去处置,就此告辞。”

    说罢,逃也似的掉头就走。脚下步子走的飞快,步履生风。

    少年郎瞧那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嫂子跑的飞快,双手抱胸,在后头朗声道,“嫂子小心些,裙角太长,小心摔跤!”

    他这话才落,那边的少女竟然还真叫裙角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一张脸砸在地上,千娇百媚的脸抬起来,白嫩的肌肤上沾上了几道灰印子。杏眼里水光盈盈,万般可怜,他的笑声因为那清澈见底的目光一滞,他大步过去,对地上的人伸出手。地上那人根本不买他的账,见他如同见瘟神,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

    可能磕到了膝盖,她走路起来一瘸一拐,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努力的走的飞快,头也不回。

    留下少年在原地。

    明姝受了他方才那嘲弄,也顾不得反击,她拖着伤了的腿,往后头走。一股风从后面窜来。不等她反应,手臂旁已经稳稳当当托在了一只大手里。

    那只手稳健有力,搀在她的手臂上,顿时腿上的压力减了大半。

    “嫂嫂伤了腿,身边又没带人,我送嫂嫂回去吧。”少年低头在她耳边道。他说话时候喷涌出的热气,在耳郭之间游走,叫她忍不住战栗。

    “不用。”

    “嫂嫂或许觉得摔了一跤没甚么要紧,我曾经将过不少人,觉得自个受的都是轻伤,最后一条腿都没了。”他说的轻巧,明姝听得却是脸色一变。

    “家里人来人往,嫂嫂不必担心。”

    明姝低头,他搀扶着走了一段路,终于是见着银杏赶过来了。银杏之前没跟着她一块过来,见着她好久没过来,才壮胆过来瞧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就见着明姝被个高挑男人搀扶着,瞬时吓了一大跳。

    她跑过来,那个男人就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叫她呆立那儿,半晌都动弹不得。

    “伺候我的人来了,不劳烦小叔。”明姝挣扎着就要挣脱他,在他身边,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少年闻言,立即松手。原本承受在他掌上的体重瞬间没有了承托,她半边身子倾下去。银杏慌慌张张过来扶她,结果因为太慌张,没拉住。结果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后面跟上的侍女见到两人如此狼狈,不由得目瞪口呆。

    少年一甩袖子,“傻愣着干甚么,扶人起来啊!”

    他这一声把在场的人给点醒了,几个侍女赶紧上前把人给搀扶起来。

    明姝摔了两跤,腿上可真疼的有点厉害,侍女一边一个,架着她就往后面走。走了一段距离,她回过头,瞧见那个少年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冲她作揖。

    回到房里,银杏就忙活开了,叫人去请看骨头的医者过来,她卷起明姝裙子里头的袴,见着膝盖那儿青了一大块,已经肿起来了。

    银杏急的直哭,“都怪奴婢没用,叫五娘子摔着了。”

    明姝没顾上她的自责,“你去打听一下那位二郎君是个甚么来历。”

    明明嫁过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怎么到人没了,就窜出个二郎来。要说给自己收养个养子,可看之前慕容渊和那个少年的相处,怎么也不像。

    银杏就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听了她这话,没半点迟疑就去了。过了外头天黑下来,终于回来了。

    如同明姝预感的那样,那个今天进门的少年不是慕容渊的养子,而是和主母刘氏的亲生儿子。

    “说是二郎君还在夫人肚子里头的时候,就有个相士路过,给夫人肚子里头的孩子算了一卦,相士说肚子里头的孩子一生煞气太重,恐怕会克亲。而且不好化解。”

    银杏说的两眼发亮,“可是当时郎主和夫人也没当回事,哪个做爷娘的,平白无故的还能怪罪到自己孩子头上?不过二郎君出生之后,先是刺史府起了火,半边府邸都烧的只剩下木头架子了,也算了。本来北面就凉,生个火盆,一个没看住,叫火升起来也不算甚么,可紧接着,郎君就开始害病,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见好。”

    “郎君病的不行了,夫人娘家又出了事,娘家阿爷不知道犯了甚么事,叫陛下给革职了。这下夫人和郎主着了慌,把二郎君送到稍远一些的偏支里。”

    难怪她一来就没听说过这家里还有个儿子。

    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头不禁疼的厉害。

    “五娘子怎么了?”银杏见她露出头疼之色,不由得上来关切道。

    她头疼的厉害,摆手叫她停住。

    这时给她看腿的大夫来了,侍女们又忙碌起来。膝盖那儿磕得都青了,但大夫说只是皮肉上看着有些惨,骨头是没事的。开了些药方,叫明姝好好休息,不要再强撑着活动了。

    听大夫这话,明姝心下直呼庆幸,既然这样,这几天就有正大光明的由头躲起来。突然多了个儿子,外头一地鸡毛乱糟糟的。她躲开也好,顺便也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明姝派人去刘氏和慕容渊那儿,说自己不小心摔着了。

    侍女领命而去,银杏已经拿了调制好的药油进来,银杏把药油倒在手心里揉在她淤青处。银杏下了不少力气,力气不大的话,淤血就不容易散开。明姝疼的牙齿缝里都在倒吸气。

    “那位二郎君也太过分了,多搀扶五娘子一段时间又能怎样?偏偏见着奴婢们就撒了手,害的五娘子摔重了。”银杏是贴身伺候她,带过来的陪嫁侍女,自然一门心思都向着她。

    银杏快言快语,几乎话语不过脑袋,直接就从嘴里冒了出来。换作平常,明姝要说她几句,好让她嘴上注意些。但是现在却靠在隐囊上,银杏嘟嘟囔囔,怪那个少年郎没有把明姝搀扶好。

    “你还没告诉我他叫甚么呢?”

    “说是单名一个叡。”银杏说着满脸疑惑,“不过不知道哪个字。”

    银杏是伺候的人奴婢,不认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

    明姝的掌心痒起来,指尖划过掌心的感觉又重新腾起。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掌心火烧火燎,有火在烤似得。

    她收紧手掌。她知道他是哪个字。

    “等到守满一年后,我们就回翼州。”明姝突然开口道。

    银杏喜出望外,之前五娘子还是个榆木疙瘩,说什么就是不肯回娘家,现在终于想通了?

    明姝对银杏的欣喜,只是一笑没有继续答话。

    明姝早就知道慕容叡不能以常人来揣度,这人从头到脚,几乎就没有一处像平常人的地方。行事说话,更是与众不同。野外那一场,把她的神经打造的粗大许多,没有倒吸一口冷气,也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她愣了愣,眼睛眨眨,“小叔知道自己说甚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