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笔趣阁 > 蚕食 > 第62章繁华落尽

第62章繁华落尽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

一秒记住【顶点笔趣阁 www.baoyel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年后。

    雨后初晴,客栈的院子里绽了第一支桃花,明陵市春|色正盛。这些年,这个南方水乡愈发成了驴友们前来游玩的圣地,难得的是,在日渐商业化的形势之下,明陵市依然保持着自己慢悠悠的步调。

    两个女生从客栈出发以后去了河边,这一带是旅游纪念品的集散地,小摊贩都支着一个板凳,脚旁边立一个收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守着摊子。遇到有人过来就招呼一声,也不强行推销。

    两个女生穿着入时,一个穿薄荷绿雪纺上衣,留长直发,仿佛一支嫩叶;另一个穿白色,中长卷发,便如浓烈春|光中的一抹留白。

    两人一边蹲在地上挑选琳琅满目的纪念品,一边相互调笑着。最后两人挑了几个镯子,两个骨簪,付钱以后手挽着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逛着。

    两人走到桥头,绿衣女生突然拉了拉自己的伙伴,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诶,你看,那个画画的人好帅!”

    白衣女生立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真的哎,我们过去画个画吧。”

    “那你走前面……”

    “你走前面啦,是你先看到——喂!”推搡着,两人已经到了画画的人跟前。

    那是个眉眼冷峻的男人,轮廓分明,面容清隽,一双眼睛尤其深邃,一眼看去让人无端想到深海暗礁。

    他正在画板上刷刷画着什么,看到两个女生过来了,抬眼问道:“画画么?”

    白衣女生目光一闪,立即将绿衣女生往前一推,“她,她要画!”

    男人指了指前方的凳子,“请坐。”

    他声音亦是清越悦耳,又带着几几分慵懒,听在耳中只觉得无比受用。

    绿衣女生瞪了白衣女生一眼,还是坐了下来,却是神情局促,几分羞赧。

    男人换了一张画纸,也不废话,仔细看了绿衣女生几眼,抬笔便画了起来。画画途中,他一直紧抿着嘴,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抬头来观察一眼。

    而两个女生,正用微信聊得不亦乐乎。

    “要死,谁让你推我的!”

    “不是你先发现的么,让给你好了,快搭讪啊!”

    “他看起来这么严肃,我才不敢搭讪。”

    “放心,他们搞艺术的,怎么会拒绝艳遇,况且还是你这样的美人。你注意到他夹克里头衣服的牌子了么,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还不赶快扑上去~”

    “要死!我有这么饥渴吗?”

    “矮油你就别装矜持啦,出来之前不就是说希望有艳遇么,这种极品错过了可别后悔。”

    “……你别说我了,有本事你上啊。”

    “我当然没本事,哪有你有本事。”

    ……

    就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男人已经搁了笔,朝着绿衣女生微一点头,“画好了。”

    绿衣女生局促站起身,轻轻咬了咬唇,从男人手里接过素描,低头看去。画中人画得极为传神,绿衣女生脸无端有些发热,抬头看向男人,正要道谢,却发现他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卡地亚的婚戒,她怔了怔,开口的话就变成了听似寒暄的问询:“先生你已经结婚了?”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面上现出一抹浅笑,“是,结婚四年了。”

    他这一笑,眉目之前冷肃的气质褪了大半,只有一种莫名让人动容的温柔缱绻。

    能让这样严肃的男人露出这种神情的女人,必然也不简单吧。绿衣女生这样想着,微微勾了勾嘴角,问:“画很好看,多少钱?”

    “十块。”

    绿衣女生便飞快付了钱,拉着意犹未尽的白衣女生走远了。

    她们逛了一圈,回到桥头,那个男人仍然在那里,不管有没有顾客,他都在仔细画着。二人这次没有打扰他,偷偷绕到后面,往他画上瞟了一眼——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眉目如画,笑意温柔,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含笑的眼中仿佛含着碧波如洗的春江水。

    两人对视一眼,轻叹一口气,便静悄悄地走了。走出去几步,回过头,却见男人正在收拾东西。

    他动作利落,收拾完之后,背上画板,走上石桥,朝着河流那岸去了。

    远处菩提寺在葱茏的绿荫里若隐若现,薄雾缭绕,间或听见后山祈福之人撞钟的声音。河水明净,倒映着碧蓝的天空,河岸旁桃花夹堤,正是明陵市最好的时候。

    而那个正涉桥而过的男人,身影却无端有几分寂寥。

    ——

    男人过了桥,一路穿过繁华的闹市,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住宅。正要敲门,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约莫两岁的小男孩紧紧抱住他的腿,声音甜甜糯糯地唤他:“舅舅!”

    男人放下画板,将酱油瓶子高的男孩儿单手抱了起来,朝正歪躺在客厅沙发上猛按遥控的男人看去,“你真是喜欢不请自来。”

    沙发上的男人搁了遥控器,笑意几分戏谑,“老傅,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宁书怕你把自己饿死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傅宁书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她仍是留着沙宣头,肤色却白了许多,看着很年轻,丝毫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傅宁砚将外甥放到沙发上,跟傅宁书打招呼:“什么时候到的?”

    “没到多久,阿姨已经在炒菜了,等等就能开饭。”

    “阿姨?”

    下一秒,段文音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擦了擦手,看着傅宁砚,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又重新进了厨房。

    傅宁书走过来,“你老是不回去,我们只好过来了。”

    傅宁砚不说话,而沙发上的小不点站了起来,继续不屈不挠地往舅舅身上爬。傅宁砚抱着孩子在沙发上坐下,神色淡淡,“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傅宁书走到近前,“父亲最近身体也不好了,他还是希望你回去看看他。”

    傅宁砚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齐树不由伸手,拍了拍傅宁砚的肩,“你总不能在这个地方躲一辈子吧,你看,我都去崇城工作了。”

    小不点发现了傅宁砚手指上的戒指,胖胖的手指捉着傅宁砚的手,想要将它取下来,傅宁砚垂眸看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家伙,声音平静,“大哥生意打理得很好,我在这里也很好,没有什么非要回去的理由。”

    “我知道你是因为苏……”

    “和她没关系。”傅宁砚出声打断齐树。

    齐树和傅宁书对视一眼,便也不再说话。

    气氛凝滞,只有小不点仍然不屈不挠地掰着傅宁砚的手指,试图将戒指取下来,静了片刻,傅宁砚开口说:“过几天我要出国一趟,回来会在崇城暂留。”

    傅宁书微叹了口气,知道这已是傅宁砚最大的妥协,多说已无意义,站立片刻,便又转身回到厨房。

    这四年,傅宁书将工作移交给傅宁墨,到了明陵市,重新拾起绘画;绘画之外,又出资设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推广昆曲文化。经过四年的运作,这个基金会已经初具雏形。

    谁也没有想到四年前那场变故会彻底改变傅宁砚的人生轨迹,谢泽雅和苏嘉言的死,便如加在他身上的轭,不到他自己原谅自己的那一天,他必然不会停下来。

    小家伙见取不下来,忍不住张口去咬,还没下口,便被傅宁砚拎起来,放在膝头。小家伙觉得没劲,扭了几下,又滑到地上,去跟玩具车玩了。

    “你们或许有些误会,”傅宁砚也不看齐树,开口继续说道,“我不是为了什么刻意的目的才选择这样的生活。”

    言下之意便是,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齐树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已经过去了四年,你总不能……”他往傅宁砚的手指上看了一眼,换了一个稍显委婉的说法,“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傅宁砚面容平静,“这就是我自己的生活。”

    齐树无法再劝,几分气闷,抬头看着电视,不再开口。

    傅宁书四人留了三天,临走时,段文音亲自劝说他回去。

    段文音年前生了一场病,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和傅宁砚沿着小区的路走了片刻,就有些气喘,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歇息;傅宁砚顿了顿,微微蹙眉,在她身旁坐下。

    “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固执,脑子不肯转弯。”段文音仍旧神情淡漠,“四年前那些事,虽说因你而起,但你如今这样,也有些矫枉过正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总得往前看,这么陷在过去,终究不是个事。”

    傅宁砚垂眼,声音平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此一句,却不再多做解释。

    四年前,他参加完苏嘉言的葬礼以后,到了明陵市菩提寺,在大雄宝殿跪了整晚,凌晨时住持对他说,虽有佛缘,到底尘缘未了,若是有心向善,处处都是修行。

    那时晨光微明,从窗内照进一线,就在那刻,他便觉一切执念贪念都只是大梦一场,梦醒之后,才是真实人生。

    说赎罪也罢,惩罚也罢,但毋庸置疑,目前这样简单随性的生活,最能让他内心安宁。

    他并不认为这是矫枉过正,只不过走了一圈弯路,蓦然回首才了悟自己真心所求。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