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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二章 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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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平了高拱这边,沈就却还不能松口气,因为他为了取得徐阶的妥协,还需务将欧阳必进拿下。

    如果说他能把唐汝楫降服,是因为姓唐的算计他在先,‘阴人者必被人阴”受其反制虽在情理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但那位德高望重、虎老不咬人、老虎不出洞的吏部尚书欧阳必进,却徐渭压根看不到一点希望。

    “看不出,看不出”,徐渭坐在大案后一边摇头,一边翻着欧阳必进的资料道:“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希望。”

    沈就坐在堂中,持柄小刀将昨日采摘的柿子转圈旋削,从那削得薄而均匀的果皮,便能看出他何等的专注。削好一个,便将其小心的搁在案板上,那里已经有百十个削好的柿子整齐摆着。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柿子,准备再次落刀。徐渭终于忍不住道:“别老削皮成不?我跟你说话呢,削、削、削、削了又不让人吃!”

    沈就闻言收起刀,将手中的柿子抛给徐渭道:“吃吧。”

    “我要吃削好的。”徐渭起身走过来道。

    “不行,想吃自己削皮去”,沈就摆手道:“这是做柿饼的。点一点数目,觉着差不多了,他便对三尺道:“端出去搁到暖笼中,让厨房微火保温,每隔一个时辰通风排湿一次,每次一刻钟,两天后叫我。

    三尺便将那案板用纱罩罩着,端了出去。

    “小气鬼……”看着一个都捞不到,徐渭小声嘟囔一句道。

    沈就松松酸麻的筋骨,看一眼徐渭道:“你方才说什么?”

    徐渭缩缩脖子道:“哝,我说那个什么,你怎么让欧阳必进下台?”

    “想知道?”沈就指务自己的肩膀道:“捏捏。”

    徐渭翻翻白眼道:“报复心真强啊……”无奈自己的好奇心更强,只好乖乖上前,给沈就捏起了膀子。

    徐渭是有内功的,手法也很上乘,让沈就十分受用,一脸借散的笑道:“你方才翻看他的!料,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什么问题?”徐渭记性妾好,直接复述刚才看到的!科道:“欧阳必进,字任夫,号约庵,江西吉安人,严嵩内弟。弘治四年生人,正德八年中乡试,十二年登进士第,授礼部主事,官至浙江布政使、郧阳巡抚、两京都御史、刑、工、吏部侍郎、吏部尚书……”

    弘治四年生人,今年多大年纪了?”沈就词枢i道。

    “我算算啊”,徐渭掐着算道:“十六年加十四年加四十年,正好七十了。”

    “大明律上有明文,‘官员当七十致仕”他明年正月生日一过,就该退休了。”沈就道:“这就是第一个突破口。”

    “但皇帝可以特旨慰留啊。”徐阶不以为然道:“严阁老过年八十三了,还赖在那里不是呢。”严嵩七十岁、七十五岁、八十岁时,曾经三次上书‘乞骸骨\“此一时,彼一时了。”沈就摇摇头道:“如果没有最i“但是现在,因为严嵩的关系,陛下很可能不会挽留他。”沈就沉声道:“上次廷推时陛下破例没有出席,八成是存着,让徐阁老的势力自然取代严党的心思。”说着两手一摊道:“但是其结果,揭示了一个颠簸不灭的真理一一当内阁辅和吏部尚书是一家人时,他们就是无敌的。”

    “你是说,如果皇上想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徐渭有些明白道:“就必须先拿下欧阳必进?”

    “对头。”沈就点头笑道:“但欧阳必进有功无过,且上任时短,没有合适的理由,皇帝也没法撵他走。”

    徐渭明白了,缓缓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欧阳必进按例上的辞官奏章,就是皇上最合适的理由?”

    “不错!”沈就颔道:“唯一的问题在于,据说欧阳夫人撑不到年前了,如果她一去世,出于哀念,皇帝可能会改变态度,安抚严嵩,留下欧阳必进的。”说着长叹一声道:“所以必须要让欧阳必进提前上书,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徐渭知道沈就说的是实情,这个年代死话,甚至嘉靖帝都十分羡慕。如果她去了,严阁老泣血哀痛上表,说不定皇帝软,就把原先的念头给冲淡了。

    所以想要把欧阳必进拿下,这一个月是黄金时间,过了这个月,局势便不可预料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也说不定。

    “又如何能让他上:“人家明明还没到限,凭啥要提前俩月上书?”

    “放心,我有办法。

    ”沈就笑笑道:“其实这位部堂大人,还有不为人注意另一面,我准备从那方面入手。”

    “哪一方面?”徐渭问道。

    “他的身份是官员。”沈就淡淡道:“但他的爱好却不是当官而是搞明。”

    “哦……”对于沈就所说,徐渭其实是早有耳闻的,听说那欧阳必进自幼喜欢研制各种小玩意,动手能力十分的厉害。不过在当时,读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只是闲暇时玩玩。但他没想到,自己的着手本事,还曾经派上过大用场……

    当年欧阳必进巡抚郧阳时,当地牛疫流行,耕牛几乎死尽,老百姓只好用人拉犁耕地,苦不堪言。他为解决这个问题,绞尽脑汁、茶饭不思,后来看到老百姓打水的辘轳,又从资料中查到古人所留的j耕机草图”立即亲自动手研制,并在实践中不断改进,装置机关用人力通过滑轮绞动绳索牵引耕犁,使用时▲一人一手之力,足抵两牛”成为一种高效省力,完全不依靠畜力的耕具,战胜了牛瘟的困难,深受当地百姓的欢迎。

    后来欧阳必进的爱好一不可收拾,又明了许多有用亍生产的东西,只是因为人已回到京城,无法推广开来,只能当作玩具,图人一乐尔。

    徐渭还知道,沈就在苏州当巡抚时,也十分关注类似的明,还专门成立了苏州研究院,以优渥的条件聘请老技工,让他们对现有的农具、织机等生产用具进行改进,用以提高工农业的生产效率。

    徐渭也曾问过沈就:‘你那研究院的效果如何?”

    沈就郁闷的告诉他:“花了很多银子,也没有研究出真正有用的东西。

    “那还玩吗?”徐渭问道。

    “玩,当然玩!”沈就斩钉截铁道:“鸟无头不飞,是我没找到合适的带头人,当我找到这个人时,就是苏州研究院质变的时候了!”

    “你是把他搭去当你的研究院长?”徐渭恍然大悟道:“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就自信笑道。

    “凡事有利必有弊。”沈就坐回大案后,轻叹一声道:“想要达成目标,这回我非得亲自出马,如此一来严世蕃是彻底恨死我了。”说着苦恼的揉一揉太阳**道:“恐怕就算有我那陆师兄护着,他也要担我赶回绍兴了。”

    “代价这么惨重?”徐渭沉声问道:“有必要给徐阶卖命吗?”

    “我这不是给他卖命。”沈就淡淡笑道=“而是以退为进一r一一r一说着正色道:“我这里潜在的最大危机,不是严世蕃的敌对情绪,而是一旦严党倒s,我可能受到牵连。”

    “不会吧?”徐消遥:“你从没去过严嵩家,也没附和过严党,最多给他们送过礼,但满朝文武,谁没给严家送过礼?”

    “可我跟胡宗宪永远扯不清啊!”沈就低声打道:“这朝廷上,有许多思维奇怪的家伙,他们认为严党的手下是严党,严党手下的朋友也是严党,反正只要跟严家父子扯上关系,甭管直接还是间接,都统统是严党!”

    徐渭默然,他知道沈就说的,是那些正义感过剩、且极具疯狗精神的御史言官。

    “我必须在严党倒台之前,把自己洗白,让任何人都无法枸陷于我!”沈就沉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严世蕃把我打倒一次,那样我的身份立刻就与严党对立起来……”

    “可这样的话,严党在一日,你都没法再做官了。”徐渭叹口气道。

    “那又怎样?”沈就眉毛一挑,傲气凛然道:“只要严党一倒,我马上便东山再起,到那时,必然声望百倍,身价不菲,倒强似现在这样,闲得蛋疼!”

    “你预计严党什么时候倒?”徐渭轻声问道。

    “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沈就道:“我完全等得起。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干吧。”徐渭定定看他半晌,叹息一声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国子监祭酒的差事,希望你能接手。”沈就道:“把三公槐辩论开办下去……

    “好吧。”徐渭点点头道:“等到你回来。”

    “呵呵,还不一定呢,我跟你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沈就摇头笑笑道:“毕竟我有陆太保罩着,说不定严世蕃奈何不了我,我根本不用走呢?

    “那样最好。”徐渭点点头,轻声道。

    “好了,去看看那些工匠,把那东西组装起来了么?”沈就起身道:“这次全靠它了,唐师叔在天有灵,保佑他书上的记载是真的……”

    欧阳必进马上就七十了,最近一直称病在家。其实他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浑身上下没一点毛病,而且现在吏部正在对中层官员进行考察,牵扯到很多人的升迁去留,他这个吏部尚书竟能在家里待住了,实在让人费解。

    事实上,这是他时现实无奈的反抗,因为他那外甥太强势一一严世蕃直接以内阁的名义,插手吏部,几乎所有要害部门的人选任命,都得经过严世蕃批准才行。若是严世蕃不答应,他这个吏部尚书点头也没用;若是严世蕃答应了,他这个吏部尚书反对也没用。

    欧阳必进感觉到自己被架空,成了傀儡,十分的气愤。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前任吴鹏,‘凡百官进退,悉听命于茸世菩,无敢自专,实充位而已”才把严世蕃惯成了这副德行,结果轮到自个当吏部尚书时,他还是杞自个当成伞摆铍,根本不放在眼里。

    吴鹏受得了,欧阳必进可受不了这份屈辱,但碍着生病的姐姐,他也没法去找严世萎,只能干脆不去上班,表示无言的抗议。

    这些上层的勾心斗角,一般官员可不知道,所以听说欧阳部堂抱病在家,便纷纷上门慰问,那叫一个车如流水马如龙啊,让欧阳必进不胜其烦,干脆闭门谢客,在家里捣鼓起他最钟爱的农用机械来。

    这几个月他在捣鼓的,是‘木牛流马,。其实当年郧阳牛瘟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将这种载于史书的神奇机械复原出来,想用诸葛武侯设计的木质牛马,来代替真牛真马耕地,无奈各种史料的记载都语焉不详,也没时间让他往深里研究,只能转而研究更容易实现的人力耕地机。

    但复原‘木牛流马,的想法,并没有随着饥荒的结束而消失,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着,如果不能完成这个心愿,自己都死不暝日。

    可这东西实在是太难了,且几乎没什各有价值的参考,他只能利用休沐时间,在自己院手里的小作坊里,一点一点的研究。只要看看他作坊角落里堆积的废件,就会尽知他为这玩意儿所费的心思。

    有人劝他说,不要迷恋它,那也许只是个传说。但欧阳必进不信,十分笃定道:“南北朝的祖冲之,便完美的复原出了这东西,所以它一定是真的。”

    又有人说:“也许就是一些叫‘木牛,、‘流马\欧阳必进却坚决不信,他很肯定道:“木牛流马行进时,靠应当是腿,而不是轮子。因为只有腿才能在栈道上登台阶,轮子怎么能行呢?”他也很清楚,那木牛流马能行进,无非就是内部机关做得巧妙,可放大人的力气,跟自己设计的‘人力耕地机,一个道理,不过是更复杂精巧罢了。

    坚定信心,确立目标后,他便继续食的研究。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有些成就的,在经过无数次的研后,他造出了一具四足步行机,并做成了马的形状,手扶后过辕就能使之曲迈步行走。美中不足的是,这具步行机并不具备负重功能,行李一压,就是不动了,负重行走的难题仍未能解决。

    史书上记载的明明白白,人家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可以负载一二百斤重的东西,自己研制的步行机却不能负重,所以根本不能称为‘木牛流马\这天老头早早起来,又钻到作坊里,对着他的‘流马,呆,让人都担心,再不捣鼓出来,老头会不会魔怔了?

    他正出神呢,家人送来一封请柬道:“老爷,有位大人邀请您,去他家参观木牛流马。

    欧阳必进起初不耐烦道:“不去不去,不是说了闭门谢客吗?”但听到最后,却又跳起来道:“什么?木牛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