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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他的惨痛,我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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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吧。”见我表情吃惊,她自嘲的笑又深了深,“我用了和我母亲同样的方法得到了自己所爱的男人,只是不同的是,我父亲不像Hugo那样温和,正人君子,他是个极有野心的人,还极有心计,冷血无情。在得知我母亲的身份背景后,他不但没有像Hugo那样愤怒,还臣服于我母亲,装得深爱她,也极尽所能地讨好我外祖父。”

    说到这里,她顿下话,冷笑了一声,听得出是对他父亲的行为极为鄙夷的。

    片刻,继续道:“由于我父亲手段狠辣,智商也很高,为我母亲家族势力的扩张立下卓越功勋,因此深得我外祖父赏识,最后还将家族掌门人的衣钵传给了他这个外人。但毕竟不爱我母亲,所以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

    说着,Yvonne眼底簇燃起一抹恨意的光,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外祖父一去世,他刚登上家族首领的宝座便不再理我母亲,像丢垃圾一样把她扔在这栋别墅里不闻不问。那时Franco才6岁,我也刚满2岁,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我们和母亲三个人,还有一些佣人。但那些佣人向来忌惮我母亲,所以只做自己的本分事,从来不和她说话,家里气氛和墓园一样,死气沉沉的。久而久之,我母亲偏执的性格就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变态扭曲的地步。”

    Yvonne再次停住话,微仰起头,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沉痛的气息,而后继续道:“因为无法向我父亲发泄,她就把对我父亲的所有愤怒全都发泄在Franco和我身上。她虐待我们,尤其是对Franco,因为长得与我父亲太过相像,她就把他当成是我父亲,她拿烟头烫他,拿藤条打他,拿刀割他手。那时,Franco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但为了不让母亲这样对我,他没有反抗,任她发泄到满意为止。”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又顿下话,眼圈已经泛红。

    我内心也是五味杂陈的。一直以为她和翟靳虽然生活的环境危险,但至少不畸形。

    没想到,真真是没想到。

    难怪平安夜那天她会斥问我,若是生活在父母无爱,相互仇视的家庭里,孩子会有多痛苦,心灵会受到多深的伤害。当时我还疑惑她怎会那样激动,原来是想到了他们自己。

    可是,我感觉尽管他母亲那样虐待他,但翟靳并不恨他母亲,因为每次提到他母亲,他脸容都是悲恸的,没有一丝恨意。

    “后来呢?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原本无所谓知不知道,现在却很想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Yvonne看我眼,眼神是微微的意外,应是没料到我会感兴趣。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后,说:“有一天,当我母亲得知我父亲在外面养了无数的情妇,还生了许多孩子后,她终于爆发了,跑去找他同他激烈争吵,但被我父亲无情地赶了出来,还命人暴打她。于是,她就把满腔怒火都发在那些情妇身上,她把她们,还有她们的孩子全都杀了,我父亲得知后一怒之下毁了我母亲的容,还把她关在别墅的房间里派人守着,一步都不让她出来。不久之后,我母亲的精神就失常了。”

    我震惊万分,为她母亲的狠,也为他父亲的更狠。

    这时,只听她又说:“那年的平安夜,Franco从教堂做完弥撒回家,到我母亲房间来想和她,还有我一起过平安夜,一打开门却看见我母亲正抱着我坐在窗台上企图自杀。为了救我,在抢夺间Franco失手把我母亲推下了楼。我母亲当场死亡。”

    她话音消失在空气里,房间内瞬间一片静谧。我目瞪口呆,Yvonne无声落泪。

    原来,平安夜对翟靳的特别意义竟在于此。

    他失手杀了他母亲。

    这一天,对于其他人是狂欢的一天,而对于他却是悲丧。

    “你昨晚对他说的话是和这件事有关?”听她说了这么多,我猜测应该如此,可又猜不出她会对他说什么,能让他幡然醒悟,对我放手。

    果然,Yvonne抹了抹眼泪,点点头,“我对他说,你的个性是很烈的,和母亲一样,今天你能割手,明天说不定就会像母亲一样跳楼,难道他想看悲剧重演?”

    我怔然。

    他母亲的事是翟靳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是他的阴影,所以他一下子就被她这话击到了最脆弱而敏感的神经。难怪当时他像突然被人点了穴,脸上还浮起浓郁的哀色。

    “昨晚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想了一宿,终于想通了。他选择放手不是放弃爱你,而是他不愿看见你成为第二个我的母亲。他不让蕊蕊跟你走,不是在耍心计让你留下,而是同你一样,蕊蕊也是他的命,他舍不得。也因为今后蕊蕊就是你与他之间唯一的关联了,所以他必须要留她在身边,以作为对你的念想。”她顿了顿,马上又说:“涂颖,我哥真的很爱你。”

    “楼少棠也很爱我。”我无动于衷,立刻回道。

    Yvonne一噎,面容凝了凝。

    一时,我们两人都没再说话。

    “想知道我母亲去世后发生的事吗?”片刻,Yvonne率先开口,调转话题,打破窒闷的氛围。

    我还是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是示意她往下说。

    她开口道:“我母亲下葬后的当天,我们就被父亲接回到了他身边。为了把Franco培养成他的接班人,我父亲把他扔进了特训营,知道那个特训营是做什么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摇头,Yvonne就自顾道:“杀人,不停地杀人,杀到他麻木。”

    我诧异,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特训营!

    “所有的事我是到10岁才知道的。”没有理会我的诧异,她又接着说:“那时候我父亲也想把我培养成女杀手,让我去那里,Franco知道后和我父亲抗争,承诺只要不让我沾染家族那些血腥肮脏的事,他让他做什么他都做。父亲同意了。从此之后Franco就唯父命是从,让他杀人就杀人,让他越货就越货。时间一久,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了,认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望着我,眸中的哀伤已变成了敬仰和感激,“以前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听Franco的话,现在知道了吧。我的命和相对干净的灵魂都是他给的。”

    我一语不发,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他们的大不幸。可是谁也没有选择父母和家庭的权利,除了认命,只有认命。

    片刻,我想起一件事,猜测地问:“听说你父亲是被暗杀的,不会是翟靳做的吧?”

    Yvonne微怔了怔,“不是。是我舅舅。”

    “你舅舅?”我着实吃了一惊。

    挑挑眉,一派不以为然的,说:“如果不是我父亲,家族掌门人的宝座就会是我舅舅的,为此他一直怀恨在心,伺机要除掉我父亲,但因为忌惮我哥,他不敢动手。Franco去海城找你,想跟你表白的事你知道吗?”

    她话锋突然一转,我一愣,点下头。

    Yvonne没显意外,平静地说:“我舅舅就是趁他不在我父亲身边,找到机会下的手,他在我父亲车里装了炸弹,炸死了他,本来想要趁机夺位的,但Franco知道后立刻就回来了,他没得逞。不过因为这件事,我哥错过了你。”

    她之前的话都说得轻飘,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调突然变得有些痛惜的。

    这回轮到我不在意了,问她:“既然你们知道是你舅舅做的,那他……”还没说完,Yvonne就接口道:“你想说他为什么还活得神气活现的?”

    她嘴角一挑,表情尽是轻蔑。

    我嗯了声,百思不解。既使翟靳的父亲根本没把他当成儿子,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依翟靳的性格不可能不复仇。

    “因为Franco现在还不想让他死,他还有利用价值。再说,我们还得感谢他,让我们彻底摆脱了那个魔鬼。所以才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留他这条老命。”

    “他应该也知道你们知道是他做的吧?”他舅舅一看就阴险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谁知道,管他呢!”Yvonne冷嗤,毫不把他舅舅放眼里的,随即面容一转,带了些期望的,“倒是你,现在知道了我哥的经历,是不是对他有所改观了?”

    我抿唇不语。其实我对翟靳没有什么改观,他的经历是很惨痛,但这不能作为原谅他对我和楼少棠做出的那些事的理由。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Yvonne微微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说:“不管如何,既然你现在已经决定留下来,就别再对我哥态度那么恶劣,你们关系也该要缓和,毕竟是要过一辈子。”

    听她这样说,我脸色立刻一沉,“我和他的关系永远不会缓和,他是我仇人。只是因为蕊蕊,我迫不得已才和他硬生生捆绑在一起。他是蕊蕊父亲,我是蕊蕊母亲,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关联。”

    Yvonne轻蹙眉头,“难道以后你在蕊蕊面前也要这样对他?怒目仇视,或者横眉冷对?”她语气是不太赞同的。

    “在蕊蕊面前我会装的和他关系和睦。”

    这点我有想过,孩子若是看见自己父母不和,是会对心灵造成极大创伤的,所以我绝不会让蕊蕊看到我视翟靳为仇人。我会营造一种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假像,虽然那样做我会很恶心,但为了蕊蕊我愿意牺牲。

    Yvonne撇撇嘴,“你真无情。”

    我沉默,不是默认我无情。我此生所有的情都给了楼少棠,不会再给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但我不想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和她又聊了些Nino的身体状况后她就走了。

    房间又归于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走针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都说时间是治愈情伤的良药,可我发现这句话一点也不适用在我对楼少棠的感情上。这三年来,我对他的爱非但没有减淡,似乎还越来越深,哪怕只是看见楼少棠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都会让我的心疼上很久。所以我现在很怕看中文,能避免则避免。刻有他名字的左手我也总是蜷着,偶尔不得以要摊开时也是手掌向下,不让自己看见掌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经常会到我梦里来,我们在梦里笑着闹着温存着,偶尔也会争吵,所有的情节画面就如过去在一起生活时那样。

    原来思念不是我刻意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也许我的大脑可以,但我的心不行。

    “玛芒?”

    一道稚嫩的童音蓦地从房门口传进我耳朵里,我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