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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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0a.m.临栖市警察局,二楼会议室。

    孟雪诚穿着黑色衬衫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三张不同孩子的照片,看上去都不过八、九岁左右,其中一个女孩还要小一点,最多七岁。

    他的神情冷峻,抬头看了林修一眼:所以,现在还不清楚这几个孩子的身份?

    林修点头:嗯,分局的人把孩子们送去医院了,身体还算健康,就是不说话。

    孟雪诚放下照片,眼神冷淡:那个赌场是什么来头?

    三周前,分局接到线报,说西城明佑街有一家酒吧同时经营着赌博产业,经过几次暗探,他们决定在昨晚采取行动。除了赌博、卖淫,他们还在几个客人身上搜出了派对丸。

    孟雪诚倏地一愣:派对丸?

    苏仰目光微动,派对丸是一种上瘾性极强的毒品,是兴奋剂和致幻剂的合成物,而最明显的就是它如同糖果一样的外貌,有着糖衣包装以及刻着不同的笑脸。服食这种毒品的人会持续亢奋、神智不清,据说可以达到极乐的世界。

    而笑面,曾经是派对丸的最大供应源,没有之一。

    自从笑面消失后,派对丸的供应量大大减少,千金难求,所以同一时间,毒品市场上涌出了很多冒牌货。

    苏仰直直地看着林修:真的是派对丸?

    对。林修继续说:成分跟纯净的派对丸一模一样,不过搜出来的剂量不大。

    孟雪诚抚了抚眉心,将心中冉起的不安压下去:好的,辛苦你了。

    傅文叶把电脑一转,屏幕正对着孟雪诚:最近五年,儿童失踪的案子越来越多,前年的八月是高峰期。但这些是已知数据,也就是有人报案,并且记录下来的,事实上还有很多没有报案的,所以真实数据不好估计,而且暂时没有找到符合这三个小孩的失踪人口。

    先不讨论这些打击士气的话题。孟雪诚沉着嗓子,站了起来:小婧林修你们亲自去一趟赌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或者可疑的地方。秦归跟小文去会会那些被逮了回来的瘾君子,能问出多少是多少。最后,他把目光放在苏仰身上:小实习,跟我去医院。

    众人:收到。

    喂,别发呆。孟雪诚拍了拍苏仰的肩膀。

    苏仰无视掉那只搭在他肩上的爪子,淡淡道:这件案子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方旭录音里提到的向阳福利院,赵远的失踪,和胡厉民会面的凯文,以及是杨月婷所说的杀人赌场这些东西一层一层被掀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又似乎没有尽头,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深处走。

    只怕回不了头,也找不到路。

    苏仰开着车,熟练地换挡,转向,在公路上飞驰。孟雪诚盯着他搭在方向盘上左手,不禁想起了在福利院的时候,苏仰与他牵手的感觉。

    苏仰的手要小一点,可相当有力,正如他本人一样,表面儒雅,内心坚定。遇上这种案子,他虽然没说什么,可从这越来越快的车速,孟雪诚清晰地感觉到了苏仰的愤怒。他看着窗外流影飞转的景物,提醒道:开慢点。

    苏仰眼角看着前方,声音平稳:我没超速。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掌控之中。孟雪诚深知苏仰的性格,他习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哪怕错不在他。孟雪诚靠在椅子上,望着那些并不真切的景物:我在a国读书的时候,遇上了枪击案。我的室友死了只要那一枪开偏四五公分,死的就是我了。他说得云淡风轻,苏仰侧了侧目光,打量着他。

    然而,他没有在孟雪诚的脸上找到分毫的悲伤。

    孟雪诚继续说:当时全国人民示威游行,想为死去的学生讨一个公道。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警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抓捕犯人,平息众愤。但我知道那人不是凶手,不知道是哪个倒霉悲催的当了一回替死鬼。他扭头看着苏仰,嘴角勾了勾:室友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掉过一滴眼泪,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

    孟雪诚没有指望苏仰会回答他,因为大多数时间,和案子无关的事情苏仰很少会搭话,何况这只是他自己的事。

    狭窄的车厢里静静地播放着悲怆奏鸣曲第一章,以极其缓慢的gra//ve序奏拉开帷幕。

    这乐曲的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在和声的使用上非常奔放,没有受到传统的约束,气势磅礴。钢琴声中的悲鸣,如同厚重的荆棘,层层缠绕在身上,锋利的刺牢牢地扎入皮肤,将捕获的猎物拉入无间地狱。

    痛苦、恐惧,一切所害怕的,全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直到愿意与恶魔妥协,方能免除痛苦。

    曲调越是往后,越是悠扬起伏,仿佛能将内心里那细微的坚定无限放大。

    苏仰的声音有些沙哑:贝多芬曾经说过,自己是上帝所创造的最不幸的一个人。所以命运本来就不公平,多的是好人命短,坏人长寿。

    闻言,孟雪诚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苏仰这是在安慰他吗?

    苏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暗沉了些:你一个学生,当然什么都做不了。至于是冷血还是冷静,你心里清楚,又何必把自己往不堪的路上推。

    面对这样的事,谁都不可能真的风轻云淡。凡是能把悲伤的往事淡然地宣之于口,不是不在意,只是随着时间沉淀在了深处,苏仰很清楚这一点。或许孟雪诚也跟自己一样,经历过那样的夜晚——风声萧萧,浑身是汗地醒过来,狠狠灌下了两口凉水依然不能入睡,就这样呆呆地坐到天亮,觉得整个世界空空荡荡的。

    孟雪诚压下万般思绪,看着苏仰朦胧的侧脸,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高楼,轻声道:快到了。

    周一的早上,医院堵得水泄不通。

    好几辆救护车整齐地停在一边,医护人员将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正门处围了好几家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医院的保安手拉着手揽着他们。见到此情此景,孟雪诚的第一反应是谁泄露了案子?直到记者和摄影师一路狂奔,和孟雪诚擦肩而过,他才明白主角不是他们。

    换作平日,医院肯定会排专人接待他们,可是现在明显腾不出人手,孟雪诚走到前台询问:请问儿童住院部在哪里?

    出门直走左转再右转。

    孟雪诚眯了眯眼,又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个护士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奋笔疾书,听见孟雪诚的话头也不抬,只是说了句皖桥车祸,然后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示意他们别挡道。

    皖桥车祸?

    孟雪诚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输入了这四个字,不出所料,弹出了一大堆突发新闻,分别来自不同的报社和平台。

    孟雪诚挑了一家可信度比较高的报社,点进去念道:早上十时零八分,临栖市皖桥连接马湾交界处发生车祸,一辆七人轿车意外着火,发生爆炸引发连环车祸,轿车里的三人当场死亡

    他收起手机,喟叹道:世事难料。

    住院部相对比较清静,孟雪诚向护士出示了工作证,护士检查过后,给他们带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按护士铃,但是建议不要占用太多时间,以免打扰到孩子们的休息。

    孟雪诚:明白,谢谢。

    苏仰不疾不徐推开房门,房间里放着三张床,三个孩子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苏仰还没走过去,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已经缩进了被窝里,眼眶瞬间变红,小声哭了起来。

    比起有点手忙脚乱的孟雪诚,苏仰明显很适应这种场合,莎莉算是他带大的,而且他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可没少应付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