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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谁能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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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洞窟里,回音几转。

    他笑得应该是极畅快,但……

    悲如枯枭。

    命占之术要恢复荣光,就要掀翻星占之术。甚至于,因为星占之术与现世修行体系的叠合,它还要打破现有的秩序。

    或者可以这么说……至少要制造一次世界范围的灾难,扰乱已经锚定的那些星辰,才能看到那么一点点希望。

    余北斗不会这么做,所以他选择接受最终的结果。

    他开玩笑地问姜望要不要试一试,是因为这位青史第一内府还很年轻,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或许真能找到它路。

    但姜望很认真地拒绝了,他也就罢了。

    命占之术挣扎到现在,已经牺牲了太多,实在没有必要牺牲更多。

    他大笑。

    与其说是在笑那个窘迫离去的年轻人,倒不如说是在笑自己。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笑罢,也就罢了。

    余北斗把张开的五指收拢,拂乱了那一卦,仍看着卦师消失的位置,终于不再遮掩哀伤,喃声道:“你既想杀了我,又想借血魔之源,圆满你的血占之术——哪有那么容易?”

    “我师兄留下的方法,他有机会做到,你却差得远呢。小风。”

    “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是我还是血魔之源,又怎是你能算计到的呢?”

    “甚至就连我……也不能事事算……尽!”

    落下那一个突兀加重的“尽”字时,余北斗的左眼蓦然圆睁,翻为血红,血丝以瞳孔为中心,向四方放射,形如花开,状极凶戾恐怖。

    但立刻就有一个黑白分明的八卦图案出现,压在左眼之中,将那奔涌蔓延的血红色压下!

    如花瓣绽开的血丝,一点一点被逼回去。

    这只眼睛里的血色,如潮水奔流,不断涌动,不断冲击……却始终冲不破八卦图案的防线。

    最后终于僵持着平静下来。

    但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怎么样,这具身体,好不好用?”

    血魔的声音!

    在整个余北斗同卦师的对局之中,血魔因为一开始就被余北斗镇封的缘故,几乎没有体现出什么存在感。

    但能够牵制住余北斗绝大部分的力量,它怎会弱?

    从容国一路逃到断魂峡,才被余北斗镇住,它怎会简单?

    能够传承万古,叫人溯源难及,它怎会没有手段?

    血魔不该被小觑!

    卦师以顶级神临的修为,妄图将血魔和余北斗一起算进去,他也的确做了许多布局。

    带来了四大人魔,埋下了郑肥李瘦两枚作为替死的棋子,还布下了祭血锁命阵、带来了古老石祭台……

    在这些手段被一一化解后,直接自杀,引来燕春回一剑,要和余北斗同归于尽。

    他视被余北斗镇压着的血魔为无物,以为凭借着师父留下来的办法,就能轻松溯源,圆满血占,登临洞真。

    却忘了,能够在如此恐怖的余北斗面前,为他制造机会……这样的血魔有多恐怖。

    余北斗几乎算尽一切,在每一步都完成了对卦师的压制,可对于血魔,他其实也不够了解。毕竟血魔的源头太古老、太神秘,即使在命运之河中,也没有太多痕迹。

    借血魔之命血复生,怎会没有代价?

    被燕春回一剑杀死的血魔,只是那个名为刘淮的傀儡,血魔真正的源头,却还在那古老的地方窥视人间!

    甚至于现在可以说,那一团分出去的命血,就是血魔之源将计就计,故意留给余北斗的布局机会。

    要寻找代行现世之身。

    一个刘淮,一个静野,甚至那个以强大意志压制血魔功的阳建德,怎么比得上当世真人余北斗?

    血魔之身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地拦在余北斗之前,被燕春回一剑摧灭,看起来是被余北斗当做了盾牌,实则也是为了保住自己。

    卦师希求燕春回剑灭余北斗,余北斗求一个以血魔命血复生,血魔求的,却是以命血复生后的余北斗!

    三方各有诉求,各留手段,碰撞在一起,直到此刻,仍未终局。

    正是察觉到了身体的隐患,余北斗才忽然话多起来,要和姜望聊聊。

    他表面上是在聊天,实际上是在准备应对的后手。血魔始终潜伏,也只是在等待时机。

    姜望一走,碰撞即刻发生。

    而此时此刻,面对左眼深处传来的这个声音,余北斗仍是端坐不动,颇见从容,只道:“我感觉还不错,不知阁下能否割爱?”

    血魔的声音道:“割舍一时容易,割舍一世难。”

    “为什么你不试试看呢?”余北斗追问:“你不放弃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很适合放弃?”

    “哼哼。”血魔不理会他这些无聊的怪话,只问道:“刚才那个年轻人身上,有人道之光?”

    “不错嘛,这也看出来了。”余北斗阴阳怪气地道:“看来沉睡这么多年,没有把你的脑子睡坏。”

    姜望的身上,有一点人道之光。是他在观河台夺魁时,所受先贤遗志的奖赏。或者说,是一种认可。

    身有人道之光,若是为君,国运昌隆,若是独行,能攀高峰。

    余北斗还有一步棋,正是依托这一点人道之光落下,可惜最后未能发挥作用——既然被血魔看到了,不能发挥作用也是常理。

    “哦?”血魔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本座是谁?”

    “你猜我知不知道?”余北斗反问。

    “你既知道本座是谁,怎敢对本座如此无礼?”血魔的声音似乎十分愤怒,咆哮了起来:“卜廉都不敢这么跟本座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喂!喂!”余北斗不满地拦道:“怎么还喊起来了?入戏不要太深好吗?真把自己当什么远古大人物了?”

    “嘿嘿嘿。”血魔的声音又笑了起来:“人道之光都没有点亮他,你还不明白结局吗?”

    余北斗的面色沉了下来:“在命运之河,果然是你做的手脚!”

    血魔的声音回道:“本座有没有做手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面对现实?能不能够接受结果?还是说……卜廉的死,从来没有让你们这些人汲取到教训?”

    余北斗冷声道:“我在历史长河里深刻汲取到的教训,就是不能让你们这些东西活下去。”左眼的八卦之下,血光开始闪烁。

    血魔的声音道:“果然……人在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不能从历史中得到什么教训,这是存在于你们本源深处的劣根性。只有将你们抹去,此世才有大清净!”

    “看来睡得久了是容易做梦啊,那你继续……”余北斗伸出左手食指,一指头插进了左眼里!

    “去做梦!”

    整个左眼都被穿透,什么血光和八卦,全都散去,只有鲜血横流。幽暗的崖壁洞窟中,唯有燕春回那一剑留下的窟窿,引来一线天光。

    就在这线天光之前。

    白发披肩的老人,席地正坐,左手食指贯进左眼内。

    整个左眼都被穿透,眼球被点爆。什么血光和八卦,全都散去,只有鲜血混合了眼球粘液,四下横流。

    而血魔的声音也变得隐隐约约——

    “好。咱们有的是时间……”

    直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