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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她什么都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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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战斗漫长无边,寒川和黄雯已经杀到麻木了,感觉身体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挥砍的动作全靠肌肉记忆和身体本能。

    藏身在船舱里的织巧手里握紧了短刀,眼神惊恐不安地紧盯着舱门,一旦寒川他们失防,她便会立刻自尽于此,绝不沦为人质或俘虏。

    顾执渊在一片尸山血海里痛苦地直起身来,向远处眺望。

    该来了。

    然后便在一片血光中,整齐的,黑压压的,极具压迫感的战船来了。

    他们鸣响着号角,乘风破浪,如离弦之箭,急速驰来。

    是襄朝的战船。

    站在最前方的人,是一身白衣的迟恕。

    那时他被晏宗文逐出无水岛,沈非念以友人的身份与他相拥告别。

    并在他耳边轻声说,带上襄朝的战船,来接顾执渊,来为无水岛收尸。

    迟恕在那时便明白了,沈非念从未想过放弃,她自有她的安排。

    倔强倨傲如沈非念,绝不会轻易放弃。

    沈非念是精心计算过的,迟恕回到襄朝要几日,调集战船要几日,行至海上正好能接到顾执渊他们的船又要几日。

    她仔细反复地推算过,确定他们会在今日,于海面相逢。

    所以聪明隐忍如她,终于在选在了今日爆发,将一切撕毁。

    所以她对段斯予,对晏宗文坚定地说:他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谁也阻止不了。

    顾执渊让寒川和黄雯接上织巧沈澜弦,纵身一跃,掠空而过,登上了迟恕的大船。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严绍川。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其余人等,格杀勿论,驾弩,放箭!”她干脆利落地下令,气势如虹。

    晏翘眉头皱起,翩然后退,避开攻势。

    她带来的人手不足以应对整支军队,眼见不敌,晏翘足尖点船头,便离开了此地。

    她得去向族长报信,岛外异常,无水岛必须立刻防范。

    迟恕的出现是在顾执渊的意料之中的。

    那日沈非念对他说完那些足以令他心肠绞碎的话之后,顾执渊就明白了,能让沈非念一夕之间换副灵魂的,只有催眠术。

    所以,当时他真正心痛的,不是沈非念的那些话。

    而是他不敢想象,沈非念到底有多绝望无助,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法子,要孤注一掷地和晏宗文殊死一搏。

    从头到尾,顾执渊不曾疑过沈非念半点。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沈非念眼下这一局,不止让襄朝彻底与无水岛对立,也让自己因为乾朝渊王爷的身份,使乾朝和无水岛走上了生死对面。

    自此之后,他们再无退路,与无水岛,只能背水一战。

    他丝毫不排斥沈非念的局,也半点不犹豫地踏入这个局里。

    他只是难受到不能平静呼吸,沈非念做下这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是被迫如此。

    这样一来,哪怕日后襄朝乾朝败了,世人骂,也只会骂沈非念是个红颜祸水,触怒无水岛构陷两国,殃国害民,然后褒奖在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中,自己这个渊王爷的英勇顽强。

    她什么都算好了。

    她不要她自己了。

    “渊王爷。”迟恕点头问好。

    “去无水岛。”顾执渊没有半句废话。

    晏翘已经回去通风报信了,沈非念的处境更加危险,他必须立刻赶回去。

    船只全速航行,顾执渊换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迟恕递给他一些酒,“王爷明知沈姑娘是在作局,为何还要离开,放她一人在岛上呢?不怕她有危险吗?”

    “我不走,晏翘就不会跟来。”顾执渊喝了口酒,“段斯予现在是段家长老,可以调令织命楼人手。可如果晏翘在,他行事就不便了。”

    两人正说话间,织巧快步闯进来,手里握着一份信,脸色惨白:“王爷,我刚刚发现,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封信,是姑娘留给我的。”

    顾执渊心下骤然一紧,接过那封信来。

    信是写给织巧的。

    详尽地告诉织巧,出岛后第一个要去找的人是林婉,她在上岛之前叮嘱过林婉一些事,此时应该已经办妥当了,以后柒字号就交给林婉打理,让织巧尽心帮她,不必太过牵挂自己。

    信的末尾,写了一个秘密。

    曾经沈非念说,有一方信物可以调动柒字号所有的银钱,任何人也不能阻挠,她曾经说,那方信物是她送给盛朝文华公主的玉石项链。

    其实不是的。

    是顾执渊常年贴身佩戴的那枚胸针,豹子胸针。

    猎杀时刻。

    很久以前,沈非念悄悄地把这东西放在顾执渊身边,是她觉得,谁敢从顾执渊身上抢东西啊?放在他身上最是保险妥当不过了。

    到了后来,沈非念觉得,真的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执渊一定会善待她的旧人,一定会合理地运用这笔财富造福于民。

    钱嘛,她很喜欢的,可这东西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留下那些丰富的宝藏,若无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人拥有,只怕会引发灾难。

    还是那句话,沈非念不太相信人性。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这封信,宛如遗言。

    顾执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位置,那枚早些时候如同玩笑一般得来的胸针,他始终珍藏着,此刻灼得他肌肤发烫,骨中生疼。

    迟恕轻轻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不好!”

    他跑出舱外,失声喊道:“船再快一些,快!”

    顾执渊一把拽住他:“发生了什么?”

    迟恕面色惨白,“王爷,完了!”

    ……

    无水岛上。

    沈非念向晏宗文提的最后一个请求是,能不能让她再去一次困蚕坊。

    “你痛恨那处地方,难道,却要选择那里作为你的葬身之地?”晏宗文问她。

    “是啊,哪怕到了黄泉路上,我也要记得,我因何而死。”沈非念似悲似笑,“到了阎罗殿里,我也要向阎王告你一状,问一问这人间可有公道,竟叫无水岛这样的毒瘤恶孽存世数百余年。”

    晏宗文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挥挥手,算是允了她这个请求。